被看见的力量
《马男波杰克》中,波杰克在他母亲的追悼会上提起,在母亲碧翠丝生命的最后时光,他终于听到了她对自己说:I see you(虽然不久后他发现这只是一个误会)。
这让他感到奇怪——原来自己与母亲缠斗了一辈子,唯一想要争取到的,不过是母亲能够看到他,承认他,接受他,对他说一声,I see you。而这么小的要求,母亲直到去世前最后一句话才愿意给他。
被看见,似乎是多么容易和天经地义的一件事。我们的存在,与人之间的交流,不正是每时每刻都在看见和被看见吗。然而,绝大多数时刻,这种被看见,其实只是「视而不见」而已。
在一些角色中,我们渴求被正视,渴望自己的价值得到证明,让自己真正被关注。在一些关系中,我们希望得到真正的交流和尊重,而不是对方不经意掠过的目光。这些是真正想要的「被看见」。
我们的感受,痛苦或快乐,希望有人能够分享,这是一种真正的被看见。甚至我们的经历,那些隐藏在心里的过往片段,也会有那么一天,希望把它们拿到阳光下,和别人谈谈。
大舅身患绝症,自知时日不多,在最近几年整理了一本回忆录,将一些尘封了许多年的往事写得很详细。虽然从普世的目光看,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情节,但这是他一生跨越大半个世纪的点点滴滴,读来很让人动容。我让妈妈一定要帮我转达,我看了他的这本回忆录,觉得写的特别好,妈妈说大舅听了特别开心。
我想大部分人,尤其是父辈们,总是沉默的,沉默了一辈子,将那些曾经也鲜活和动人的事情都绝口不提。但我现在越发感受到,他们其实很想有人能够了解他们,能够被后辈看见,与他们的荣耀和光彩无关,只要被看见。
这让我想起去年《一年一度喜剧大赛》上的节目《父亲的葬礼》。我觉得这才不是什么无厘头的、没有精神内核的小品,他的内核很沉重:我们怎么去看见父亲的一生,只能等到葬礼上吗?
父亲的一生,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,很平淡的生活,柴米油盐,垂垂老矣。但他也曾经是少年,有过科尔沁草原上的朋友,有过江湖往事。这些事情他不会说,但不应该被忽视。
在前几年,有一次和爸妈在吃饭时聊天,忘记话题是怎么引导到了爸爸曾经服兵役的经历,提到了曾经在南海的一个小岛上的时光。当时爸爸虽然也没有多说,甚至大多数时候是妈妈在给我讲,他只是在笑着听,偶尔纠正或者补充一些细节,但我能感受到,那一刻他是开心的,尤其是在我提出,以后有机会带他们再回那个小岛去看看的时候。
应该也是从那时候起,我逐渐地意识到,看见和被看见是多重要,具有多大的力量。而我也暗暗地说,多去发挥这种力量吧,趁我们还能感受到这份看见的时候。